58.  温助理

        05:02。

        密奇大dao17号在破晓前的青灰se里，静得像一方砚台。

        整条街尚在沉睡，只有早风掠过沥青路，卷起几片枯叶，发chu簌簌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将车停在对街的树xia，没有立刻xia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三楼工作室那扇巨大窗hu，里面透chu一diannuan黄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知dao，利筝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七年前，她刚大学毕业，怀揣着满腹理论和幻想，在一场讲座后莽撞地拦住正要离开的利筝，问了一个关于艺术品断代、近乎幼稚的宏观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敷衍或轻笑。她停xia脚步，看了温欣几秒，然后说：“答案不在书里，在东西本shen。明天早上八dian，密奇大dao17号，你可以来试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扇门后，是一个新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教她辨认宣纸的帘纹，教她gan受青铜的锈se，教她听懂画布深chu1的呼xi。

        更多的时候，利筝在教她读懂人心，教她如何在波涛暗涌的名利场中保持脊梁ting直、借力前行；如何在谈笑风生间守住底线、留有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其说是老板，利筝更像一位严苛的导师，一个她拼命追赶也想得其认可的领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推门而ru时，工作室已近空dang。

        曾经堆满卷轴古籍的架ziluolou着，像被剥去pi肉的骨架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站在空旷的中央，背影单薄却笔直，像一枚即将离弦的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都chu1理好了？”利筝问。她没有回tou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欣走上前，注意到台上只有两样东西：一个素白信封，和一个小小的、以特殊合金制成的黑se立方ti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转过shen，将信封推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没有去碰。她知dao里面是什么――一封用利筝全bu信誉写就的推荐信。这不是铺路，是划清界限的宣告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看着她的老板，xiong腔里像沉着一块巨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日zi，她们辗转于欧洲各大拍卖行、银行、仓库与古董商之间，利筝布xia的暗局迂回百转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全程跟随，却并未涉足所有he心交锋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将行动拆解为“明线”与“暗线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负责统筹行程、打理公开形象、与各方助理周旋，chu1理琐碎与噪音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真正关键的会面，利筝总是独shen前往，归来时不多置一词，只在深夜的酒店书房里，递给她一份需要加密的档案，或一个亟待he实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有意将她安置在信息liu的次级节dian，既确保她dong悉全局脉络，又在她与最直接的威胁之间，保留一层缓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虽未亲历每一场密谈，却亲yan看着对方的手段如何一步步升级――

        从那场在签约前五分钟突然改kou的私xia洽购，到某位突然病重拒绝见面的关键中间人，再到那份虚构的所有权文件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威胁的阴影不断膨胀，直到那支在运输途中因“机械故障”而迫降损毁的梅瓶，终于将暗chu1的警告摆至明面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现在，这封推荐信，意味着缓冲已不必要。

        从这一刻起，利筝将抹去自己shen边最后一dao人影，以无可回避的、醒目的姿态，成为所有火力的唯一焦dian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能跟去？”这句话她问过很多次，在不同的机场，不同的酒店。

        利筝没有回答。她拿起第二样东西――那个黑se立方ti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，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将匣zi郑重地放ru温欣手中，“我需要你以‘温欣’本人这个shen份，替我保guan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匣ziru手沉得chu奇，像一块寒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它本shen不重要，只是路引的一bu分。如果我失败了，或者我长时间失联，会有人带着另外的信wu来找你。如果没人来……”她抬起yan，目光清澈见底，“就忘了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栋房zi，”利筝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，“也交给你了。随你chu1置――卖掉，租掉，或者锁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守着这里，”温欣抬起tou，目光jian定，没有任何犹豫，“一直守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利筝深深地看了她一yan，那目光里有审视，有欣wei，最终化为温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什么也没再说，只是伸手，轻轻拂过温欣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她提起靠在墙角的行李箱，转shenxia楼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多余的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合拢的声音很轻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欣站在原地，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，听着汽车引擎启动、驶离，最终一切归于沉寂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光大量涌ru，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，也照亮她脸上的泪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窗边，看着利筝离开的方向。她将那只冰冷的金属匣贴上心kou，试图用ti温驱散那彻骨的寒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从今天起，她不再是利筝的助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从此，她的自由里，永远住jin了一个沉默的守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