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        殷祯揣着饭票和贫困申请书回到卫生chu1，耳边回响着主任方才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“学校每学期都张贴布告，通知有困难的学生申请贫困补助，可训导chu1的人从未见到宋枝同学交来半张申请书……她究竟是怎么想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还没等理chu个tou绪，人已踱至卫生chu1的窗边。

        里tou的交谈声止住了她的脚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先是王素心的声音，温和似shui：“你别有什么负担，有什么难chu1、伤心事，都不妨同我讲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着是宋枝的嗓音，又薄又涩：“我之前不是不肯说……是说不chukou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带着一dian暗哑，像绷得很紧的弦，“暑假回了一趟家，后娘不许我继续读书，把我锁jin屋里，让媒婆定xia一门亲，三天后成亲。我tiao了窗才逃了chu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啊，”王素心第一次听说这种事，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？他们会不会来找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枝摇toudao：“开学已经两个月，他们都没来找，可能已经放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这，殷祯叩了叩门，推门而ru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停止对话，同时看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殷小jie好。”宋枝预备起shen。

        殷祯走到她shen边，阻止她的动作：“躺好，还没完全恢复好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上那只留有粥渍的碗，她递chu手里的几张纸，“这是系里给你的饭票，还有这张……是贫困申请书，主任让你填一xia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殷小jie，对不起……这份申请，我不会填的。”宋枝态度jian决，“学费和饭钱，我会自己想办法凑齐的……真的不需要这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shen为中文系才女，她不仅文采chu众，更有一shen傲骨。她宁愿日zi过得再紧，也不愿背上贫困生的shen份，被旁人看轻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素心深知好友xingzi，还想再劝：“宋枝，你要不再考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枝摇了摇tou，目光澄澈而jian定：“素心，别劝了。这是我的选择，我不后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已至此，再无转圜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”殷祯把申请书收回，“申请书可以不填，但这几张饭票你得留着，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枝抬眸，望向殷祯手中那几张饭票，心tou蓦地一酸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微微抿唇，还是接了过来：“……谢谢您今天为我所zuo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-

        一周后，明理堂三楼中文系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廊空旷而安静，唯有鞋跟敲击shui磨石地面的清脆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素心拉着宋枝的手，步履匆匆地往教室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快些，再快些――要赶不上了！”她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急切，“这节可是傅先生的课，万万迟不得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枝被她拽着，有些无奈。依王素心平日的xingzi，就算迟到了也是不慌不忙、悄悄从后门溜jin去坐定的，几时会这般害怕迟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本教他们的曲先生今年退休，所有功课都交由这位新来的傅先生接手。傅先生是留洋归来的，不仅学识渊博，模样更是格外俊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话，宋枝这几天听王素心说了三四遍。

        世人对好pi相总不免多几分青yan，她却相反，对这种人心生戒备。

        横竖不过是红粉骷髅，一副pi相罢了。不到枯骨成灰的那日，谁又瞧得清nei里是黑是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父亲便是ding好的例zi――生得清俊儒雅，又会诌几句酸诗，便能骗得她母亲倾心相付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生前忍丈夫在外拈花惹草，死后魂魄在天，还要yan睁睁看着别的女人作践自己两个女儿。而那个曾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，自始至终，只是冷yan旁观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到底还是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刚弓着shenzi从后门溜jin去，还没摸到座位，一dao清朗的声音传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后tou那两位，”讲台上的傅先生停了讲课，目光越过满堂学生，直直望过来，“不必左右张望，说的就是你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课堂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，所有目光都悄无声息地汇聚到她们shen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傅先生似笑非笑：“迟到了还想藏？过来，到前面说说缘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素心心tou一紧――是她自己起晚了，万万不能连累宋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立刻举起手，声音有些发颤：“先生，是我的错。我睡过了tou，宋枝她……是一片好心，一直在叫我起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吗？”傅承昀yan底han笑，语气温和，却让人摸不清是喜是怒。那笑意并未抵达yan底，反而像蒙了层薄薄的雾，教人不敢细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这位同学，xia课来一趟办公室。”说这话时，他语气轻描淡写，却莫名地让人gan受到一gu压力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素心低xiatou，不敢直视他的yan睛，小声应dao：“好的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枝在一侧，也gan受到那无声的压迫，她抿了抿唇，终于ying着toupi开kou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先生，我也迟到了。我会和素心一起过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傅承昀的目光从宋枝掠过，让宋枝不自觉地惊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淡淡地说：“那便一起来一趟，好了，坐回原位，我们继续上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