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蜜與冷翠18_再害怕,也要笑著
一直到隔天中午,黛博拉才從昏迷中緩緩甦醒。
房裡瀰漫著安靜而壓抑的氣息,只有床頭微弱的陽光斜斜灑xia,落在雪白的床單上。
守在門外的侍女聽見動靜,連忙推門而ru。
她低著頭,支支吾吾地告訴黛博拉,昨天她在廚房裡昏倒了,是卡塔庫栗發現後,將她抱回來的。
說這話時,侍女始終不敢抬頭,視線小心翼翼地避開黛博拉脖頸與手臂上那幾dao醒目的紅痕。
黛博拉聽著,沒有開kou,只是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吩咐她chu去。
侍女猶豫了一xia,最終還是低頭退了chu去。
房門闔上,黛博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xia了床,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,shen體還帶著虛脫般的無力gan。
她拖著步zi慢慢地走進浴室。
浴室的門在她shen後輕輕闔上,沒有發chu一點聲響。
她打開shui龍頭,清shui嘩啦啦liuxia,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。
她將一條乾淨的mao巾掛上牆勾,然後怔怔地站在原地,動也不動。
蒸汽慢慢升起,在鏡zi表面染上一層朦朧的白霧。
她抬起頭,對上鏡zi裡的那張臉。
蒼白、空dong,雙yan仿佛被掏空了靈魂,只剩xia死寂的空殼。
手指微微顫抖,她努力握緊拳頭,卻仍無法平息那份從心底湧上的戰慄。
但即便如此,她沒有哭。
她從來就不太會哭。
小時候,母親就告訴過她──
“妳是公主,要比任何人都堅強。即使再害怕,也要笑著,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妳的脆弱。”
那不是命令,而是溫柔的叮嚀。
她一直記得那句話。所以從父王宣布將她聯姻的那一天起,到她孤shen來到這片陌生國度為止,她始終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的體面,從未在別人面前落淚。
她以為,只要堅持,只要咬牙撐住,就能安然無恙地渡過所有難關。
可是現在…
她慢慢蹲xiashen,背靠著冰冷的牆bi,雙臂緊緊抱住膝蓋,額頭輕輕抵在膝上。
shui聲持續liu淌,如同一層單薄的掩護,遮掩住她xiong腔內洶湧的混亂。
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xia。
她緊咬著牙關,竭力克制住想要崩潰的衝動。
不是因為冷,而是因為…她不知dao該怎麼辦。
那個曾經讓她在萬國這個陌生又充滿敵意的地方gan到一絲安心的男人,那個她曾經深深敬重、信賴的卡塔庫栗,現在卻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。
他沒有打她,沒有大聲斥責,甚至沒有半分cu暴的動作。
但那種冰冷、堅定而不容抗拒的靠近,卻比任何形式的傷害都更加讓她無所適從。
他強迫了她,無聲地、毫無餘地地,打破了他們之間那層最後的信任。
她不是不恨他──她只是…不知dao該怎麼恨。
她還是記得他平時的沉默、守護、克制。也記得他為了整個家族奔走、背負、從不抱怨的模樣。
她一度以為,自己能夠理解他。
也許,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的孤獨與堅持。
所以,她才會在不知不覺中,把自己那點微弱的信任,交給了他。
──可現在,一切都被親手打碎了。
也許,他早就累了吧。她茫然地想著。
也許,他也只是走到了極限。
但她知dao,不能這樣想。
不能替加害者找理由,不能因為自己的心軟,去為他的行為開脫。
可是無論她怎麼提醒自己,心底還是痛得難以呼xi。
像是有什麼,在那一天之後,徹底碎掉了。
而她連那是什麼都無法清楚辨認,只能gan受到xiongkou撕裂般的疼痛,隨著呼xi一點一滴滲透全shen。
她低聲xi了xi鼻zi,壓xia那即將溢chu的哽咽。
不能哭,她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。
至少現在不能。
她還有國家的使命要背負,還有家族的未來要守護。
她不能讓自己倒xia,不能因為私人的痛苦而讓一切功虧一簣。
於是,她就這樣縮成一團,靠著牆bi靜靜坐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浴室裡的熱shui蒸氣把空氣燻得發悶,直到她的四肢麻木得失去知覺,直到qing緒像chaoshui一樣一寸一寸退回xiong腔深處。
她才終於慢慢地、緩緩地站了起來。
她ca乾臉上的shui珠,不確定那究竟是蒸汽還是yan淚。
抬頭看向鏡zi,鏡zi裡的人蒼白得如同鬼魅,卻又莫名地堅定。
她凝視著自己的倒影,輕聲說:
“…我沒事的。”
聲音輕得幾乎被熱氣吞沒。
沒有人聽見,只有牆bi回應著她孤單而堅決的沉默。
但這一聲,彷彿是她為自己立xia的誓言。
就算早已千瘡百孔,她也會站起來。
直到走到她必須走完的那條路的盡頭。